忽然之间第一百一十一章 红了眼
大师兄看着观主,平静说道:“走。”
这个字是对宁缺说的。
宁缺看着师兄的背影,想要说些什么,但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。
他猛地一夹马腹。
大黑马低嘶一声,化作一道黑⾊的闪电,跃过那些

石断崖,向着不远处的贺兰城狂奔,青狗化作一道青线,跟在后方。
残破的山崖间,只剩下两个人。
观主看着大师兄,说道:“殊为不智。”
大师兄右手执

,平举,礼数甚谨,很谨慎:“何解?”
观主说道:“书院与昊天合流,战我道门?此为大不解。”
大师兄说道:“道门都能背弃昊天…今年,什么事情似乎都可能发生。”
观主说道:“你拦不住我。”
说这句话的时候,一道清新的气息,从观主的⾝体里向四野散发,残破山崖,嶙峋怪石,荒漠枯景间,又有舂意

发。
山崖外围还残着很多森林,原先寒潭四周却是寸草皆无,但随着这道清新气息的散播,有无数青草,顶翻上方的岩石,在风里探出⾝躯。
青草间有别枝,那些枝头微微

润,然后生出花苞,

风招摇,便即散开,散成十余瓣花,瞬间,整片山野便又有万花盛开。
观主要杀桑桑,便要越过⾝前的那

木

,他为了那记挟山一击消耗了太多念力,想要破

很难。至少也要很多时间,所以他决定直接离开。
每朵花便是一扇门,他可以随意择一门进出。
大师兄直接落

,明明是一

击下,却有万道残影。
这

木

再如何強大,骤然间分成无数,便会显得很淡渺,不过这已经⾜够,道道

影轻触瓣花,并不是击打。更像是摸抚。
那些野花。就像是含羞草,又像是微羞的少女。
那

木

,就像是大师兄温暖的手指。
轻轻触着瓣花,轻轻抚着发畔。于是花便敛了。少女便转过头去。
观主神情微凝。这

木

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,没有出乎他的意料,关键在于。他能在満山満野的花里,找到那些真正的花。
这说明至少在对天地气息的了解上,对方已经快要追上他的境界。
观主看着举

齐眉的大师兄,忽然消失。
大师兄也随之消失。
…
…
下一刻。
观主出现在山崖间,凌空而飘,青⾐飘飘。
大师兄也出现在山崖间,踏崖石而立,棉袄轻摆。
观主出现在东海畔,⾝后风暴大作,遮住烈⽇。
大师兄也出现在东海畔,踏堤石而立,棉袄轻摆。
观主出现在南海,碧海上渔舟点点,海鸥轻翔。
大师兄也出现在南海,踏礁石而立,棉袄轻摆。
无论观主去何处,大师兄都会同时出现,站在他的⾝前,手里的木

齐眉而平,你可以去天涯或者海角,却过不了他,便不能近贺兰城。
最后,观主回到已经不存在的寒潭畔。大师兄也回到了原地,两个人仿佛

本没有移动过,山野间的花还在烂漫着。
“你能拦我多长时间?”
观主看着远方山崖间快要接近贺兰城的那道黑线,问道。
大师兄说道:“当年您最強时,我也能拦你七⽇,现在我比当年更強,您就算拿出那六卷天书,我也能拦你七⽇。”
观主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,看着他平静说道:“李慢慢,你现在很自信。”
大师兄说道:“我以往也很自信,只不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,现在要与您为敌,我必须更自信一些,如此才能胜利。”
观主问道:“你觉得你很強?”
大师兄说道:“我只是第二強。”
他这句话里的第二強三字,指的不是小镇或村舍塾学里的第二。
是世间第二,是天下地上第二人。
像大师兄这样低调温和不争的人,说自己第二,那肯定就是天下第二。
观主平静说道:“遗憾的是,我还是天下第一。”
是的,这也是肯定的事实。
自从夫子离开人间,⼊神国与昊天战后,观主便是天下第一,哪怕他被宁缺砍至半死,被桑桑变成废人后,依然是天下第一。
大师兄和观主之间的这场战斗,便是天下第一和第二之间的战斗,问题在于,既然已经有第一和第二的分别,胜负似乎已经清楚。
“七⽇,我只需要拦你七⽇,甚至更短的时间。”
大师兄看着观主平静说道:“至于最后的胜负,我不在意。”
观主说道:“为何?”
大师兄说道:“七⽇后,小师弟就回长安了。”
宁缺带着桑桑回到长安,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,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推算出来,有了惊神阵的帮助,观主就算天下第一,也不再有意义。
观主沉默片刻,忽然举头望向天空某处。
那是东南方向。
然后他说了一句话,很无头无尾的一句话。
“我若成昊天,你在神国不朽。”
天空深处,云层遮掩着的某个到,或者在群山里,或者在小镇上,总之是在昊天看不到的地方,忽然响起一声清啸。
那声清啸极长极亮,回

在人间的天空里,显得极为

喜。
听着远处传来的清啸,大师兄神情微变,有些凝重。
观主看着他平静说道:“得道者,多助,你和书院焉能不败?”
大师兄叹道:“利益使然,与道字何涉?”
…
…
听到这声清啸的人很多。
贺兰城里的唐军。从先前那场恐怖的震动里醒过来,正在四处扑火,场面有些混

,这声清啸响起,却让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僵硬。
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这声清啸里蕴蔵着的

愉以及绝然,

愉到了极致处,便是狂疯,绝然那是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绝然,那是极度的自私。
宁缺也听到了这声清啸。
他的脸⾊变得有些苍⽩,看着⾝前刚刚睁开眼睛的桑桑。低头在她额上亲了口。低声说道:“你先去,我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桑桑静静地看着他,不知道是重伤之余无力说话,还是不想说话。
宁缺低头。不与她的眼神接触。开解二人间的系带。然后跃起。
大黑马知道他的意思,继续向着贺兰城方向狂奔,如一道真正的箭。
宁缺跃下马背。脚刚落在地面,便向后方狂奔而去。
他的脚在硬坚的岩石上,踏出深深的⾜迹。
硬坚的⽪靴,迅速变成柔弱破败的丝絮,然后被风吹走。
他像颗石头,被投石机砸出一般,轰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。
轰轰声响,是他的⾝体与空气磨擦的声音。
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。
却依然慢了。
当他奔回山崖间时,看到了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。
观主与大师兄,正在花海间对峙。
一棵青树破空而至,庒向大师兄。
大师兄以

为剑,带动天地

起。
正是最紧张的时刻,彼此牵扯,无法擅离。
这时候,却出现了第三人。
花海里没有花香,却有浓郁的酒意,薰的人直

沉醉。
一名青⾐文士,出现在大师兄⾝后。
他的左手拎着只酒壶。
他的右手从酒壶里菗出一柄剑。
他一剑刺向大师兄的

口。
如果说观主天下第一,大师兄天下第二,那么他大概便是天下第三。
他是真正的第三人。
面对着观主和他的合击,尤其是如此

险的偷袭,大师兄无法避开。
鲜⾎飙

,落⼊花海里,将⻩⾊的野花,染成了红⾊。
宁缺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。
他的脸⾊变得更加苍⽩。
他想破口大骂,却没有骂,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脏话。
他悄无声息,就像颗真正的石头,敛去了与空气磨擦的声音,不去看师兄背后流淌的⾎⽔,眉眼间冷漠的像寒冰一样。
他的⾚⾜踩在娇嫰的瓣花上,瓣花不碎。
他来到青⾐文士的⾝后。
他没有菗出铁刀,因为那会被人感知,也没有用铁箭,因为那人和大师兄在一起,他要做的事情,就是偷袭。
青⾐文士神情骤变。
毕竟是经历无数世事,境界极其⾼妙的大修行者,宁缺来的再快,再突然,再出乎意料,依然让他心境有所触动。
青⾐文士感觉到了危险。
他的脸⾊变得很苍⽩。
他菗剑,便准备离开。
他是世间活的最久的两个人之一,那么,也就是最怕死的两个人之一。
不要说⾝后偷袭他的那个人,能不能杀死他,只是想到有危险,他便想要走。
大师兄不让他走。
这便是书院同门的默契。
他知道宁缺回来了,那么自己便要做些事情。
大师兄半侧⾝,将酒徒的壶中剑留了下来,右手举

,

着观主的无量,左手自棉袄畔摆起,指向酒徒的眉间。
天下溪神指。
这是陈⽪⽪的打架本事。
青⾐文士一声怪叫,掩面而退。
这一退退的极妙,避开天下溪神指,更关键的是,抢先把自己送进宁缺的怀里。
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差别极大。
这一退,便至少能够让宁缺的杀势弱上三分。
宁缺看着那道在大师兄体內弯曲的剑,想象着那种痛苦,再也无法庒制怒意。
他像石头一般,砸在青⾐文士的后背!
他环抱住青⾐文士,向天空里跳去,然后狠狠向着那片山崖撞去!
山崖越来越近,就在眼前。
似乎要一起去死。
宁缺管不了那么多。
他的眼睛已经红了。
被师兄后背流出来的⾎染红了。
他杀红了眼。
他对着青⾐文士的耳朵吼道:“酒徒,我*

!”
…
…
(我去洗个澡,然后再写第三章,会晚些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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