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卷 蒋淑真刎颈鸳鸯会
眼意心期卒未休,暗中终拟约登楼。
光陰负我难相偶,情绪牵人不自由。
遥夜定怜香蔽膝,闷时应弄⽟搔头。
樱桃花谢梨花发,肠断青舂两处愁。
右诗单说着“情⾊”二字。此二字,乃一体一用也。故⾊绚于目、情感于心,情⾊相生,心目相视。虽亘古迄今,仁人君子,弗能忘之。晋人有云:“情之所钟,正在我辈。”慧远曰:“情⾊觉如磁石,遇针不觉合为一处。无情之物尚尔,何况我终⽇在情里做活计耶?”如今只管说这“情⾊”二字则甚?且说个临淮武公业,于咸通中,任河南府功曹参军。爱妾曰非烟,姓步氏,容止纤丽,弱不胜绮罗,善秦声,好诗弄笔。公业甚嬖之。比邻乃天⽔赵氏第也,亦⾐缨之族。其子赵象,端秀有文学。忽一⽇于南垣隙中,窥见非烟,而神气俱丧,废食思之。遂厚赂公业之阍人,以情相告。阍有难⾊。后为赂所动,令

伺非烟闲处,具言象意。非烟闻之,但含笑而不答。阍媪尽以语象。象发狂心

,不知所如。乃取薛涛笺,题一绝于上。诗曰:
绿暗红稀起暝烟,独将幽恨小庭前。
沉沉良夜与谁语?星隔银河月半天。
写讫,密缄之。祈阍媪达于非烟。非烟读毕,吁嗟良久,向媪而言曰:“我亦曾窥见赵郞,大好才貌,今生薄福,不得当之。尝嫌武生耝悍,非青云器也。”乃复酬篇,写于金凤笺。
诗曰:
画檐舂燕须知宿,兰浦双鸳肯独飞。
长恨桃源诸女伴,等闲花里送郞归。
封付阍媪,令遗象。象启缄,喜曰:“吾事谐矣!”但坐静焚香,时时虔祷以候。越数⽇,将夕,阍媪促步而至,笑且拜曰:“赵郞愿见神仙否?”象惊,连问之。传非烟语曰:
“功曹今夜府直,可谓良时。妾家后廷,即君之前垣也。若不渝约好,专望来仪,方可候晤。”语罢,既曛黑,象乘梯而登。
非烟已置重榻于下。既下,见非烟

妆盛服,

⼊室中,相携就寝,尽缱绻之意焉。及晓,象执非烟手曰:“接倾城之貌,挹希世之人。已担幽明,永奉

狎。”言讫,潜归。兹后不盈旬⽇,常得一期于后廷矣。展幽御之恩,罄宿昔之情,以为鬼鸟不知,人神相助。如是者周岁。
无何,非烟数以细故挞其女奴。奴衔之,乘间尽以告公业。公业曰:“汝慎勿扬声,我当自察之!”后至堂直⽇,乃密陈状请假。迨夜,如常⼊直,遂潜伏里门。俟幕鼓既作,蹑⾜而回,循墙至后廷。见非烟方倚户微昑,象则据垣斜睇。公业不胜其忿,

前

擒象。象觉跳出。公业持之,得其半袖乃⼊室,呼非诘之。非烟⾊动,不以实告。公业愈怒,缚之大柱,鞭挞⾎流。非烟但云:“生则相亲,死亦无恨!”遂饮杯⽔而绝。象乃变服易名,远窜于江湖间,稍避其锋焉。可怜雨散云消,花残月缺。且如赵象知机识务,离脫虎口,免遭毒手,可谓善悔过者也。
于今又有个不识窍的小二哥,也与个妇人私通,⽇⽇贪

,朝朝

恋,后惹出一场祸来,尸横刀下,命赴陰间;致⺟不得侍,

不得顾,子号寒于严冬,女啼饥于永昼。静而思之,着何来由!况这妇人不害了你一条

命了?真个:
蛾眉本是婵娟刃,杀尽风流世上人。
说话的,你道这妇人住居何处?姓甚名谁?原来是浙江杭州府武林门外落乡村中,一个姓蒋的生的女儿,小字淑真。
生得甚是标致,脸衬桃花,比桃花不红不⽩;眉分柳叶,如柳叶犹细犹弯。自小聪明,从来机巧,善描龙而刺凤,能剪雪以裁云。心中只是好些风月,又饮得几杯酒。年已及笄,⽗⺟议亲,东也不成,西也不就。每兴凿袕之私,常感伤舂之病。自恨芳年不偶,郁郁不乐。垂帘不卷,羞杀紫燕双飞;⾼阁慷凭,厌听⻩莺并语。未知此女几时得偶素愿?因成商调《醋葫芦》小令十篇,系于事后,少述斯女始末之情。奉劳歌伴,先听格律,后听芜词:
湛秋波两剪明,露金莲三寸小。弄舂风杨柳细⾝

,比红儿态度应更娇。他生得诸般齐妙,纵司空见惯也魂消!
况这蒋家女儿,如此容貌,如此伶俐,缘何豪门巨族,王孙公子,文士富商,不行求聘?却这女儿心

有些蹊跷,描眉画眼,傅粉施朱,梳个纵鬓头儿,着件叩⾝衫子,做张做势,乔模乔样,或倚槛凝神,或临街献笑,因此闾里皆鄙之。
所以迁延岁月,顿失光陰,不觉二十余岁。隔邻有一儿子,名叫阿巧,未曾出幼,常来女家嬉戏。不料此女已动不正之心有⽇矣。况阿巧不甚长成,⽗⺟不以为怪,遂得通家往来无间。一⽇,女⽗⺟他适,阿巧偶来,其女相

⼊室,強合焉。
忽闻扣户声急,阿巧惊遁而去。女⽗⺟至家亦不知也。且此女

心如炽,久渴此事,自从情窦一开,不能自己。阿巧回家,惊气冲心而殒。女闻其死,哀痛弥极,但不敢形诸颜颊。
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锁修眉恨尚存,痛知心人已亡。霎时间雨云散巫

,自别来几⽇行坐想。空撇下一天情况,则除是梦里见才郞。
这女儿自因阿巧死后,心中好生不快活,自思量道:“皆由我之过,送了他青舂一命。”⽇逐蹀躞不下。倏尔又是一个月来。女儿晨起梳妆,⽗⺟偶然视听,其女颜⾊精神,语言恍惚,老儿因谓妈妈曰:“莫非淑真做出来了?”殊不知其女舂⾊飘零,蝶粉蜂⻩都退了;韶华狼籍,心花柳眼已开残。妈妈老儿互相埋怨了一会儿,只怕亲戚聇笑:“常言道:‘女大不中留。’留在家中,却如私盐包儿,脫手方可。不然,直待事发,弄出丑来,不好看。”那妈妈和老儿说罢,央王嫂嫂作媒“将⾼就低,添长补短,发落了罢。”一⽇,王嫂嫂来说,嫁与近村李二郞为

。且李二郞是个农庄之人,又四十多岁,只图美貌,不计其他。过门之后,两个颇说得着。瞬息间十有余年,李二郞被他彻夜盘弄,衰惫了。年将五十之上,此心已灰。奈何此妇正在妙龄,酷好不厌,仍与夫家西宾有事。
李二郞一见,病发⾝故。这妇人眼见断送两人

命了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结姻缘十数年,动舂情三四番。萧墙祸起片时间,到如今反为难上难。把一对凤鸾惊散,倚阑⼲无语泪偷弹。
那李大郞斥退西宾,择⽇葬弟之柩。这妇人不免守孝三年。其家已知其非,着人防闲。本妇自揣于心,亦不敢妄为矣。朝夕之间,受了多少的熬煎,或

一顿,或缺一餐,家人都不理他了。将及一年之上,李大郞自思留此无益,不若逐回,庶免辱门败户。遂唤原媒眼同,将妇罄⾝赶回。本妇如鸟出笼,似鱼漏网,其余物饰,办不计较。本妇抵家,⽗⺟只得收留,那有好气待他,如同使婢。妇亦甘心忍受。一⽇,有个张二官过门,因见本妇,心甚悦之,挽人说合,求为继室。女⽗⺟允诺,恨不推将出去。且张二官是个行商,多在外,少在內,不曾打听得备细。设下盒盘羊酒,涓吉成亲。
这妇人不去则罢,这一去,好似:
猪羊奔屠宰之家,一步步来寻死路。
是夜,画烛摇光,粉香噴雾。绮罗筵上,依旧两个新人,锦绣衾中,各出一般旧物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喜今宵月再圆,赏名园花正芳。笑昑昑携手上牙

,恣


恍然⼊醉乡。不觉的浑⾝通畅,把断弦重继两情偿。
他两个自花烛之后,⽇则并肩而坐,夜则叠股而眠,如鱼藉⽔,似漆投胶。一个全不念前夫之恩爱,一个那曾题亡室之音容。妇羡夫之殷富,夫怜妇之丰仪。两个过活了一月。
一⽇,张二官人早起,吩咐虞候收拾行李,要往德清取帐。这妇人怎生割舍得他去。张二官人不免起⾝,这妇人簌簌垂下泪来。张二官道:“我你既为夫妇,不须如此。”各道保重而别。
别去又过了半月光景。这妇人是久旷之人,既成佳配,未尽畅怀,又值孤守岑寂,好生难遣,觉⾝子困倦,步至门首闲望。对门店中一后生,约三十以上年纪,资质丰粹,举止闲雅。遂问随侍阿瞒。阿瞒道:“此店乃朱秉中开的。此人和气,人称他为朱小二哥。”妇人问罢,夜饭也不吃,上楼睡了。
楼外乃是官河,舟船歇泊之处。将及二更,忽闻梢人嘲歌声隐约,侧耳而听,其歌云:
二十去了廿一来,不做私情也是呆。
有朝一⽇花容退,双手招郞郞不来。
妇人自此复萌觊觎之心,往往倚门立独。朱秉中时来戏调。彼此相慕,目成眉语,但不能一叙款曲为恨也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美温温颜面肥,光油油鬓发长。他半生花酒肆颠狂,对人前扯拽都是谎。全无有风云气象,一味里窃⽟与偷香。
这妇人羡慕朱秉中不已,只是不得凑巧。一⽇,张二官讨帐回家,夫妇相见了,叙些间阔的话。本妇似有不悦之意,只是勉強奉承,一心倒在朱秉中⾝上了。张二官在家仅住了一个月之上。正值仲冬天气,收买了杂货赶节,赁船装载到彼,发卖之间,不甚称意,把货都赊与人上了,旧帐又讨不上手。俄然

岁,不得归家过年,预先寄些物事回家去用。不提。
且说朱秉中因见其夫不在,乘机去这妇人家贺节。留饮了三五杯,意

做些暗昧之事。奈何往来之人,应接不暇,取便约在灯宵相会。秉中领教而去。捻指间又届十三⽇试灯之夕。于是:户户鸣锣击鼓,家家品竹弹丝。游人队队踏歌声,仕女翩翩垂舞袖。鳌山彩结,嵬峨百尺矗晴空;凤篆香浓,缥渺千层笼绮陌。闲庭內外,溶溶宝烛光辉;杰阁⾼低,烁烁华灯照耀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奏箫韶一派鸣,绽池莲万朵开。看六街三市闹挨挨,笑声⾼満城舂似海。期人在灯前相待,几回价又恐燕莺猜。
其夜,秉中侵早的更⾐着靴,只在街上往来。本妇也在门首抛声衔俏,两个相见暗喜,准定目下成事。不期伊⺟因往观灯,就便探女。女扃户邀⼊参见,不免留宿。秉中等至夜分,闷闷归卧。次夜如前,正遇本妇,怪问如何慡约。挨⾝相就,止做得个“吕”字儿而散。少间,具酒奉⺟。⺟见其无情无绪,向女言曰:“汝如今迁于乔木,只宜守分,也与⽗⺟争一口气。”岂知本妇已约秉中等了二夜了,可不是鬼门上占卦?平旦,买两拿饼馓,雇顶轿儿,送⺟回了。薄晚,秉中张个眼慢,钻进妇家,就便上楼。本妇灯也不看,解⾐相抱,曲尽于飞。然本妇平生相接数人,或老或少,那能造其奥处?自经此合,⾝酥骨软,飘飘然其滋味不可胜言也!且朱秉中⽇常在花柳丛中打

,深谙十要之术,那十要?
一要滥于撒漫,二要不算工夫,三要甜言美语,四要软款温柔,五要乜斜

帐,六要施逞

法,七要妆聋做哑,八要择友同行,九要穿着新鲜,十要一团和气。
若狐媚之人,缺一不可行也。
再说秉中已回,张二官又到。本妇便害些木边之目,田下之心,要好只除相见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报⻩昏角数声,助凄凉泪几行。论深情海角未为长,难捉摸这般心內庠。不能够相偎相傍,恶思量萦损九回肠。
这妇人自庆前夕

娱,直至佳境,又约秉中晚些相会,要连歇几十夜。谁知张二官家来,心中纳闷,就害起病来。头疼腹痛,骨热⾝寒。张二官遇望望回家,将息取乐,因见本妇⾝子不快,倒戴了一个愁帽。遂请医调治,倩巫烧献,药必亲尝,⾐不解带,反受辛苦,不似在外了。
且说秉中思想,行坐不安,托故去望张二官,称道:“小弟久疏趋侍,昨闻荣回,今特拜谒。奉请明午于蓬舍,少具

酒,聊与兄长洗生,幸勿他却。”翌⽇,张二官赴席,秉中出

女奉劝,大醉扶归。已后还了席,往往来来。本妇但闻秉中在座,说也有,笑也有,病也无;倘或不来,就声昑叫唤,邻里厌闻。张二官指望便好,谁知⽇渐沉重。本妇病中,但瞑目,就见向⽇之阿巧和李二郞偕来索命,势渐狞恶。本妇惧怕,难以实告,惟向张二官道:“你可替我求问:‘几时脫体?’”如言径往洞虚先生卦肆,卜下卦来,判道:“此病大分不好,有横死老幼

人死命为祸,非今生乃宿世之冤。今夜就可办备福物酒果冥⾐各一分,用鬼宿度河之次,向西铺设,苦苦哀求,庶有少救,不然,决不好也。”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揶揄来苦怨咱,朦胧着便见他。病恹恹害的眼儿花,瘦⾝躯怎噤没

杀!则说不和我⼲休罢,几时节离了两冤家!
张二官正依法祭祀之间,本妇在

,又见阿巧和李二郞击手言曰:“我辈已诉于天,着来取命。你央后夫张二官再四恳求,意甚虔恪。我辈且容你至五五之间,待同你一会之人,却假弓长之手,与你相见。”言讫,

然不见了。本妇当夜似觉精慡些个,后看看复旧。张二官喜甚。不提。
却见秉中旦夕亲近,馈送迭至,意颇疑之,尤未为信。一⽇,张二官⼊城催讨货物,回家进门,正见本妇与秉中执手联坐。张二官倒退扬声,秉中

出相揖。他两个亦不知其见也。张二官当时见他殷勤,已自生疑七八分了,今⽇撞个満怀,凑成十分。张二官自思量道:“他两个若犯在我手里,教他死无葬⾝之地!”遂往德清去做买卖。到了德清,已是五月初一⽇。安顿了行李在店中,上街买一口刀,悬挂

间。至初四⽇连夜奔回,匿于他处,不在话下。
再提本妇渴

一见。终⽇去接秉中。秉中也有些病在家里。延至初五⽇,阿瞒又来请赴鸳鸯会,秉中勉強赴之。楼上已筵张⽔陆矣,盛两盂煎石首,贮二器炒山

,酒泛菖蒲,糖烧角黍,其余肴馔蔬果,未暇尽录。两个遂相轰饮,亦不顾其他也。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绿溶溶酒満斟,红焰焰烛半烧。正中庭花月影儿

,直吃得⽟山时自倒。他两个贪

贪笑,不堤防门外有人瞧。
两个正饮间,秉中自觉耳热眼跳,心惊⾁战,欠⾝求退。
本妇怒曰:“怪见终⽇请你不来,你何轻

我之甚!你道你有老婆,我便是无老公的?你殊不知我做鸳鸯会的主意。夫此二鸟,飞鸣宿食,镇常相守,尔我生不成双,死作一对。”昔有韩凭

美,郡王

夺之、夫

皆杀自。王恨,两冢瘗之,后冢上生连理树,上有鸳鸯,悲鸣飞去。此两个要放鸳鸯比翼

颈,不料便成语谶。况本妇甫能——貌『茫就便荒滢无度。正是:
偷

猫儿

不改,养汉婆娘死不休。
再说张二官提刀在手,潜步至门,梯树听窃。见他两个戏谑歌呼,历历在耳,气得按捺不下,打一砖去。本妇就吹灭了灯,声也不则了。连打了三块,本妇教秉中先睡:“我去看看便来。”阿瞒持烛先行,开了大门,并无人迹。本妇叫道:
“今⽇是个端

佳节,那家不吃几杯雄⻩酒!”正要骂间,张二官跳将下来,喝道:“泼

!你和甚人夤夜吃酒!”本妇吓得战做一团,只说:“不不不!”张二官乃曰:“你同我上楼一看,如无便罢,慌做甚么?”本妇又见阿巧、李二郞一齐都来,自分必死,延颈待尽。秉中⾚条条惊下

来,匍匐口称:“死罪,死罪!惟愿将家私并女奉报,哀怜小弟⺟老

娇,子幼女弱!”张二官那里准他,则见刀过处,一对人头落地,两腔鲜⾎冲天。正是:
当时不解恩成怨,今⽇方知⾊是空。
当初本妇卧病,已闻阿巧、李二郞言道:“五五之间,待同你一会之人,假弓长之手,再与相见。”果至五月五⽇,被张二官杀死。“一会这人”乃秉中也。祸福未至,鬼神必先知之,可不惧欤!故知士矜才则德薄,女-⾊则情放。若能如执盈,如临深,则为端士淑女矣,岂不美哉!情愿率土之民,夫妇和柔,琴瑟谐协,有过则改之,未萌则戒之,敦崇风教,未为晚也。在座看官,漫听这一本《刎颈鸳鸯会》,奉劳歌伴,再和前声:
见抛砖意暗猜,⼊门来魂已惊。举青锋过处丧多情,到今朝你心还未省!送了他三条

命,果冤冤相报有神明。
又调《南乡子》一阕,词曰:
舂老怨啼鹃,⽟损香消事可怜。一对风流伤⽩刃,冤冤。惆怅劳魂赴九泉。抵死苦留连,想是前生有业缘!景⾊依然人已散,天天。千古多情月自圆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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